close

多桑就像一座山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

 

跟多桑是鄰居,我不懂日語,他也不會一句標準中文,除了比手劃腳、寫字條,再夾雜著中日英語、外星語和眼神,竟然彼此都可以溝通ok

  他跟乾女兒(也就是徐姐)住一塊兒,徐姐年輕時到日本讀書,寄宿在多桑家,後來多桑收了她當女兒,所以徐姐也正式入了日本籍。八年前她返台擔任翻譯導遊的工作,多桑來探望幾次,喜歡上淡水山上此地的環境,索性從千葉銀行辦退休搬來長住。

  多桑在附近的知名度很高,若是入籍台灣,選上里長伯肯定沒問題。

  語言不通的他怎會出名呢?待我一一道來。

  他每天早晚會去溜兩條只聽得懂日本話的西施犬──一條是多桑乖巧的「Q(日語,〝可愛〞的意思),另一條是徐姐兇巴巴的「mogu(〝俺〞的意思),沿著山路散步,連路邊野狗的糞便也一起撿拾回來再丟,他說這只是舉手之勞。兩天來一趟的垃圾車,司機和清潔隊員對這位始終向他們行90度鞠躬禮的歐吉桑,都感到很窩心,臭臉都翻成了笑臉。

  社區的落葉和電梯間也是由他主動打掃。剛搬來時,我以為是管委會付費請他工作,等到明白連打掃用具和垃圾桶都是多桑自掏腰包,驚訝之餘感到很慚愧,便趕緊捲起袖子加入行列。他們家裡的乾淨清爽更不在話下,他抹地時還是使用卡通裡一休和尚跪地擦跑的姿勢呢。

  有一回,附近和藹的老阿嬤過世,多桑和徐姐主動去捻香、幫忙的次數,比阿嬤自己的大兒子和長媳都還要多。

  我們的住家臨近春季賞櫻爆紅的天元宮,多桑也是廟裡的義工,其他的義工媽媽們常跑來抗議:拜託多桑不要把地面掃得太乾淨,餘留一些落葉讓她們有事可以做吧。

  出生在二戰尾聲的多桑,幼年適逢日本國內經濟蕭條,家中生活很貧困,他肩負長子之責,從初中到早稻田大學畢業都是靠送報打工賺學費,還資助弟弟妹妹的生活費,即使下大雪仍舊踩著腳踏車送報不輟,養成勤奮吃苦的習性。後來父母親的家產,他也自願讓出來幫助弟弟們;他的兩個兒子也謹守禮節,多桑交代事情時,他們都站直著身體聆聽答嗨。

  至於日本男人嗜酒的習性,多桑也不例外。在山腰轉角處的小吃店他是常客,滷菜和肥肉他不習慣,冰啤酒則不可少,再佐以一、兩盤清淡的醃小黃瓜、涼拌豆腐,既不發胖又養生。但是喝完酒,會變得愛發牢騷,加上徐姐擔心他快70歲了,喝醉酒容易發生事故;因此而偶有些爭執之外,「歐多桑」──徐姐口中的日語稱呼(「我爸爸」之意)脾氣非常的好,「歐多桑」也成為我對他的稱呼,附近的老少則都以多桑稱呼。

  這樣的一個外國人,言語不通(不過,他很喜歡和著我以吉他伴奏,高歌一曲日語版的《榕樹下》。)卻能讓人人甘願喊他「爸爸」。猶如歐多桑的日本名字──大山  巖,身高雖僅一百六十公分,瘦瘦的,內心卻安坐著一座能讓家人、旁人感到平靜安心的山脈。

  噢,我的爸爸,我們都愛你!

2009/12/25 自由花編副刊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也思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